□王文静

想走进春天，只需去拜访一朵盛开的花朵。今日无花盛开，最艳丽的却是春雪。用浓墨重彩的雪色，勾勒人间滚烫烂漫的春景。待雪融尽，就会汇聚成一罐流淌着的颜料，随意涂抹挥洒，为山脉、河流、旷野、月色、绿林等都酿出一蓬蓬的春色。用手捧起，黛瓦青墙，满城柳絮，轻揽绿柳纤细的腰肢，沾染上几分春日的香。二月的春啊，当我执笔写你，就已向烟雨江南借了一川缱绻，荡漾不尽的春风十里，从庭前树下穿过，光斑朵朵，我自酝酿了独属于我的春天。

那就种一山坡的油菜花，瘦小的浅黄，从山下至峰顶，也会漫出一山汹涌的艳色。即使不求花开，也渴求能在某个落日的刹那，披上盛放的暮色和光，是金的色彩，是暖的温度，来驱散心底匿藏了一冬的阴霾与森冷。连骨缝里都是花色，从血液深处涌出来的是一小颗一小颗的骨朵，唤醒沉睡在我体内的春。当春与春碰撞，我荒芜的心坎上，是否也会颤巍巍长出一朵金色的小花？山野里的第一缕晨雾赠予你，涟漪里的第一尾红鱼赠予你，庭院里的第一棵绿枝赠予你，雪夜里的第一朵红梅赠予你，告知你我体内蠢蠢欲动的春意，告知你我面容上熠熠生辉的神采。我对你的悸动，从不因那艳丽与烂漫，而源自你于料峭里必归的欢喜。

那就听一树的鸟鸣，于山林的晨曦中来一场暴动。叽叽喳喳的、清脆的、热闹的、慷慨的鸟声，从枝头起，漫过深谷，漫过溪流，漫过月色，漫过柔软的微风，啄出一声声延绵不绝的春意。打破沉寂的朝阳，搅匀蔚蓝的天空，和着袅袅炊烟，划过冰冻的湖面，当羽翼张开，冷冽的雪便化了。时光从幼驹溜向老马，零零碎碎的光阴，总有几分高远桀骜的灵魂，在人世浮华中坚守本心。那么，就在春始的这一日起，从鸟鸣中张开生命的律动，冲破束缚，尽享自由和安然。我愿推开窗棂，迎你入门，为你讲述过去的光阴，与你一同绘写春天，画卷中有草长莺飞，有春光明媚，有淡淡的杏花在山脚盛开，也有玫瑰色的云霞落下。或许仍有春雪，也有微雨，但都是草木的甘露，就敞开胸怀大大方方迎接吧。我承认，我确实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雨雪，来滋润我干枯的灵魂与白骨，让我也能从身体里冲出春日的鸟鸣，宛如天籁。

我酝酿的春，蛰伏了整个漫长的冬季，才在某一日的清晨姗姗来迟，所以即使枝头委顿，春光不来，仍能在隐秘的角落，看到湿漉漉的青苔、温柔的晨曦、绿了尖的山峦和汩汩蜿蜒的河流。那搁浅的春潮中，时涌时现的，是河岸下生机盎然的春。我与红鱼一起迎接春、酝酿春、拥抱春、赞美春，用春的温软与明媚碾进人生中每一段疲惫遥远的路程。跋涉千里，去感受遇到的一棵草、一缕风、一丝阳光、一场日落，相信人生有岁岁枯荣，也有旷野春盛，来日便是春暖花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