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董全云

 

“柳树就像农村的娃娃一样好养活，一段柳枝入土，就会孕育成一棵柳树。”父亲带着我们边插柳，边给我们描绘“未来蓝图”。

春天插春柳，也插下了春意，插下了绿色，插下了树木，插下了未来。父亲说等我们长大了，就用这些树木给我们打结婚的家具。

头顶晒着暖洋洋的暖阳，躺在春风里，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在欢快地鸣叫，幸福地眯着眼睛，嘴里却不自觉吟诵出杜甫的诗句“仰面贪看鸟，回头错应人”。结婚？家具？我们才不会想那么遥远的事！

父亲在河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，他随手折一段柳枝，教我们做柳哨，手把手教我们吹柳哨。一段青青的柳条轻轻拧几下，抽出洁白的柳骨，掐头，嘬唇，柳哨简单易学，我们模仿着他“哔哔”吹着柳哨，像是把散发着柳树香的春天吹向了田野。

柳树泛绿，正是春耕繁忙之际。田里犁田的牛儿“哞哞”声声，和着父亲的号子声，声声不绝。父亲打着牛扶犁犁田，犁铧翻开一页页春天的诗行；他则像个大将军一样稳稳地站在耙上，一圈圈耙田，把泥土耙松耙融。我和母亲在半空撒下手里的种子，一粒粒饱满的种子跳跃着被焐进了深褐色的泥土。在春天播种下希望，也播下成长。

啾啾的鸟鸣声中，垂柳渐渐退掉鹅黄，争春的花苞点点。暖阳中，阳春三月的旷野，马上就是 “几处早莺争暖树，乱花渐欲迷人眼”。如烟的柳色，恍惚了初醒春日的惺忪。

此时的嫩柳，带着初生的懵懂，如烟似雨，最是温柔。不比细叶鼎盛时期绿荫覆面的繁荣，此时的柳绿细腻绵长，绿意紧紧包裹着日渐舒展的柳条，随性垂挂，因风飘摇。远远望去，如烟氤氲，一点朦胧，一点写意，一抹春日的模糊情绪。

画家喜欢用寥寥几笔画春柳的浑若无骨，然后点睛的几抹柳芽，小桥流水、白墙黑瓦、昵燕双飞、杨柳依依……暖暖清风仿佛从画中拂来，花香也似从画间隐约溢出。“杨柳飘摇”是花的铮骨，“桃花颜色”是柳的点睛，跳跃的点和飞扬的线流洒出盎然春意，是婉转的女子，是生命的激情，更是无可阻挡的向上的力量。

春景萌动。披着柔媚的春光，让略带甜意的风，从身边掠过。冰雪消融，春水汩汩流动，流向山涧、幽谷，仿佛是春天的畅想曲。河岸边的柳树上，鸟儿啾啾，跳上跃下。杜甫的“两个黄鹂鸣翠柳，一行白鹭上青天”更是写得极致，黄鹂、白鹭；翠柳、青天，四种鲜明的色彩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、欢乐绚丽的画面，并且有声有色，令人心旷神怡。

“何处生春早，春生柳眼中”。好形象啊，春天好像是从柳眉柳眼中生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