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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8月02日

水墨云台

□王保利

大暑过后的雨,像是老天爷打翻了一砚浓墨,酣畅淋漓地泼向云台山。及至雨住,山间便腾起团团云雾,青峰时隐时现,恍若宣纸上晕开的淡墨,俨然一幅未干的水墨长卷。

清晨6时,在世界地质公园云台山散步,倏地瞅见云雾升腾,便伫立拍录起来。起初是淡淡的几缕,绕着山腰盘旋,渐渐浓了,漫过树梢,漫过石阶,漫向山顶。远处的山峰,犹如画家用笔蘸了淡墨,一笔一笔晕染开去。

我站在观景台上,伸手去够,却只触到一片凉意。云雾湿漉漉的,沾在脸上、手上,像谁轻轻呵了一口气。

想起靖节先生所说“云无心以出岫”,这云台山的雾,倒像是顽皮的孩子,东躲西藏,捉迷藏似的。忽然一阵风吹来,云雾散开一角,露出山崖上的几株松树,枝干遒劲。再一眨眼,云雾又合拢,把松树藏得严严实实。

说实话,自知拙笔写不好水墨云台的意蕴,那就借助画家的画笔,将其思想与笔法融入云台山的崖壁肌理。在南宋著名山水画家夏圭“斧劈皴”的画法中,此刻的云台山着墨浓重如刀劈,棱角分明,如老松盘踞的绝壁,岩缝间斜生一株野蔷薇,花瓣被雨打落,黏在石纹凹陷处,像朱砂点染的残红。少顷,又似改用董源“雨点皴”的画法,淡墨层层叠加,青苔与蕨类从石隙渗出,苔点用焦墨中锋点簇,远观如浮萍聚散。

其实,云雾也会留白的。蜿蜒绵亘的云台山,幻化成了北宋河阳温县老乡郭熙浓淡墨色恣意挥洒的立体版本:他用湿笔淡墨侧锋横扫,云气如绸带缠绕,偶露一线赭石色山体,恰似画中“蟹爪枝”的枯枝探入虚空,又仿佛能听见云雾掠过松针的簌簌声。最妙是云隙间漏下一缕阳光,照亮崖畔孤松,枝干虬曲,苍劲有力。

移步异景,水墨云台中的植物,好像元末明初著名画家倪瓒先生在用焦墨勾勒。树皮皲裂处渗出树脂,反光如细笔勾勒的“高光”。枝条向左下斜伸,末梢却突然上翘,暗合他“一江两岸”构图中的倔强。近景三五丛灌木,用没骨法晕染,新叶嫩绿处略调藤黄,老叶背面以花青加墨点染,叶脉用游丝描轻轻勒出。

水墨云台,让人赏心悦目,细节的精妙,又呈现出宋代画家李唐雨后溪流动态的水墨。先用淡墨染出水雾,再用“钉头鼠尾描”勾描浪花,水口处留白,溅起的浪沫用白粉提点,远望恰如《万壑松风图》中的飞瀑。

一幅“活”的水墨画——墨色浓淡是山的呼吸,留白虚实是云的脚步,而每一处苔点、水痕,都是自然与笔意碰撞出的诗意。正如石涛所言: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,云台山的雨雾晨昏,本就是天地最慷慨的创作。

水汽氤氲,晕开一片朦胧。我想起元代画家黄公望的《富春山居图》,也是这般笔墨疏淡,意境悠远。先生通过灵活地用墨技巧,表现出了丰富多元的效果,让整个水墨云台具有很强的视觉感受,吸引欣赏者驻足凝视,感知大自然山水的魅力。

云气时而吞没峰顶,时而露出赭色岩脊,雾气漫进亭子,继续弥漫开来。远处传来几声鸟鸣,清脆、空灵,像是在为水墨云台的画卷喝彩。

云雾以其水墨笔法,诠释着云台山的真谛,这胜境,岂能让钟爱山水的文人雅士缺席?历代诗文多有吟咏。李白的“白帝金精运元气,石作莲花云作台”以道家典故写云台山奇绝之景,将山石比作莲花,云雾幻化为仙台,暗合云台山“云台仙境”之称‌。忽忆及王维的“白云回望合”之句,方才分明见云开处露出赭色山岩,转瞬间又化作“青霭入看无”的幽缈,无不令人称绝。

陶醉在丹青高手铺陈的水墨云台间,心情也诗情画意起来:骤雨倾盆洗碧空,万山新沐绿无穷。云台晓霁千峰白,水墨丹青造化功。